白頭翁
在機場貴賓室的旅行雜誌上, 偶然翻到那家高級燒肉店結束營業的消息, 讓我想起那個叫我白頭翁的男孩子.
在機場貴賓室的旅行雜誌上, 偶然翻到那家高級燒肉店結束營業的消息, 讓我想起那個叫我白頭翁的男孩子.
幾年前我意外被提拔到某個主管職. 聽說我的前任讓公司賠了一大筆錢, 但是公司從來沒料到要這麼快將這人炒掉. 我原本以為在這家公司也就坐到我那個位置為止. 他們把我叫進會議室, 要我立刻上任, 還在我面前放了一台 iPad 當場簽名, 讓我嚇了一跳.
我後來知道, 除了因為我不跟人爭, 另一個提拔我的原因是: 這份工作需要常常出差. 奇怪的是在我坐到這位置前, 我從來沒聽說這事情. 上任後, 一次在某間駐地辦公室出差時, 跟一位老秘書聊天. 她笑笑說: "你沒結婚啊? 那好... 這份工作毀掉了不少家庭. "
出差了幾個月後, 我叫了一個男孩子到我的旅館.
我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了. 一來沒有興致, 二來也沒有錢. 到這座外國首都超級城市出差了幾次後, 我開始覺得無聊. 一個人在超長工時結束後的旅館閒得發慌, 於是上網敲了幾個關鍵字, 找到了一隻電話號碼.
因為這個意外的主管職, 手上多了不少錢. 電話的另一頭說英文, 我跟他說要最貴的.
"呃, 叔叔, 你的那裡有白頭髮. "
男孩的英文講得不怎麼好, 但是我還拼湊得出來他想表達的意思. 他在我下面動了一陣口舌功夫後騎了上來. 我很久沒有跟男孩子身體接觸, 更不用說陰莖在對方肛門裡那種被包圍的感覺. 我沒多久就射精了, 然後我們一起洗了個澡.
男孩在離開前跟我鞠躬道歉說, "啊, 叔叔, 我沒有不好的意思. "
"你說什麼? "
"關於你頭髮的顏色. "
"你是說關於我陰毛的顏色. " 我糾正他的英文.
"對對對, 可是我要向你說 sorry sorry,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. "
"沒關係, 我不會跟任何人說. "
"那真的謝謝你... 謝謝你... 如果被知道了, 我會被臭罵一頓. "
男孩離開沒多久, 我收到了對方掮客的電話. 我本來以為他們是要跟我討論這事情的, 結果他們問我需不需要燒肉店的收據.
"什麼收據? "
"我們的服務可以報帳. "
"燒肉店? "
"對, 社交媒體跟知名影音部落格都有介紹的燒肉店, 米其林級的消費, 包廂制. 我們可以開等值收據給你. "
"這不會有問題嗎? "
"保證沒有問題. 這是專門為像您這樣出差客設計的服務. 您公司的人如果打電話查核, 您的消費時間跟項目都會吻合. "
這位掮客在講 "吻合" 的時候竟然有一種電影中的義大利黑幫腔. 我完全可以想像他在講 "吻合" 這個詞的時候, 在電話的另一頭比了個 ok 和親吻的手勢.
"為什麼燒肉店可以配合? "
"這我們只跟像您這樣的頂層客人講, 原因您大概也猜得出來: 燒肉店是我們開的. "
男孩第二次來我旅館房間的時候, 嚇了一跳. 他以為他得罪了我, 沒有第二次了.
"老實說我還真沒想過, 下面的毛髮也會變白. " 我跟他說.
我教了他一些新的英文單字, 後來我學了一點他的當地語言. 我跟他說, 我年輕時, 有朋友喜歡跟年紀大的人交往, 但他們從沒有跟我講過他們的伴有白色毛髮這類的事情.
"我覺得很可愛. " 他說.
常常, 在他離開後, 我一個人光著身體看著旅館浴室的穿衣鏡. 我看著我露出灰白根鬚的頭髮. 確實從這個距離看去, 不容易看到自己下體毛髮也跟著灰白了起來. 直到我拿起洗手台上的化妝鏡, 坐在旅館床上仔細一看, 才真的發現原來身體的任何一處都跟其他地方同步, 我確實不是三十年前那個小伙子了.
我第一次回國報公帳的時候, 心情相當緊張. 那絕對不是什麼自己出不了的數字, 而以公帳的標準來說是筆大錢. 再說, 名目上, 一個人去高級餐廳用餐, 吃公家的膳食津貼, 我開始的時候有些過意不去.
沒想到我報的帳很快就批准了. 有次主管還問我, 那家燒肉店的菜色如何? 有兩個孩子的她聽人講很久了, 一直沒機會出差去吃, 還說這個職位出差辛苦, 跟一堆人周旋談判整天後, 一個人花該花的公家錢吃一點好料, 她完全可以了解.
那接下來的兩年內, 我都請同一個男孩子來. 他的身價隨著時間過去, 從一開始的米其林三星價格, 慢慢滑落到二星, 一星, 最後就是一個高級餐廳的價碼, 盡管不是多年前還沒當主管的我付得出來的數字. 到後來, 他的掮客每次都跟我再三確認要同一個人, 因為他們 "有新的菜色" .
我跟他最後一次見面, 他依然先在我的身上親吻, 才坐到我身上. 這一次我在射精前, 起身抱住他, 他輕輕的呻吟. 我們親吻, 他用手搓揉自己的陰莖, 很快就射了精, 我也跟著一起抵達高潮, 把精液射滿我在他身體裡的保險套內. 那是我們見面這麼多次以來, 他第一次射精, 射到我的身上.
我們洗澡前, 他跟我說, 我很像一種鳥.
"什麼鳥? "
"我不太知道英文怎麼講, 我可以用手機查給你看. "
他從大衣中拿出他的手機, 給我看他想說的那種鳥.
"白頭翁. "
"喔是這樣. "
我們道別前, 他跟我說他要辭掉工作了. 他存夠了錢可以幫家裡還清債務, 之後要去打普通一點的工.
"將來想做什麼? "
"唸書吧. 商管一類的. "
"很好啊. 如果畢業後想找份工作, 我可以給你一個這邊我認識顧客的名字. "
我破例地寫了張紙條給他.
就在我跟男孩最後一次見面沒多久, 我得到另一個內部轉職的機會, 去別的部門當主管. 兩年多來的差旅奔波, 我也想改變步伐. 後來, 我再也沒機會出差去同一個城市, 也就沒去跟我當時的那位顧客打聽是否有人跟他聯絡.
在我轉去別的部門後, 發生了一件令我竊笑的事.
新職上任後的隔一年, 公司發現了許多內部稽核的問題. 高層秘密指派我們幾個高階主管輪流抽查我前部門的各項支出, 其中包括差旅.
在交付給我的檔案中, 有一整個檔案夾的收據和文件. 那是公司一位知名高階主管的出差紀錄. 這人家庭美滿, 形象好, 本人跟妻兒都是雜誌封面人物, 不論公司內外都人人稱羨.
他在短短六個月內, 去了那家燒肉店二十次.
我一方面基於工作責任, 一方面忍不住好奇心. 我乾咳了一聲, 決定打收據上的電話, 問問是不是真有這麼回事.
"某月某日晚間八點, 有沒有這位先生在你們餐廳用餐? "
"是的, 客人在我們這裡用餐. "
"你能跟我說他吃了什麼? "
"這個屬於客人的隱私, 但是您不妨說說收據的內容. "
"收據上說他花了這麼多錢, 吃了這些餐點. "
"是的, 這個可以跟您確認. 如果這樣可以取信於您, 我可以跟您說甜點還包括了下面這些內容. "
"確實是這樣沒有錯, 那麼我了解了. "
"謝謝您. "
於是我批准了這份公帳的稽核書, 說這位主管的差旅支出沒有問題.
只是我好奇, 跟他相處一晚的對象, 是否會像那個男孩一樣, 這麼誠實地跟他說他的毛髮也已經灰白的事情.